第二天新闻记者要采访林夏。′d,a~w+e/n¢x?u/e¨b/o`o!k-._c·o′m*
摄像机镜头推近时,林夏下意识侧了侧身。
她右臂挂着简陋的三角绷带——绷带的纱布都被雨水打湿一片,浸成暗红色。左颊一道结痂的划痕从颧骨蔓延到下颌,泥浆干涸在睫毛上,随着眨眼簌簌掉落。
“林医生,听说您是自愿报名来灾区的?”女记者把话筒递过来,防水罩上沾着泥点。
林夏想抬手整理头发,左肩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。她放弃动作,任由湿发黏在颈侧:“医院需要人,我就来了。”
背景里,临时医疗点像被巨兽践踏过的废墟。帐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,满地散落着染血的纱布和空输液袋。一个护士抱着血浆袋跑过镜头,胶鞋踩进泥坑,溅起的污水落在林夏裤腿上。
“能说说昨天救那个孩子的事吗?”记者追问,“当时水流那么急……”
镜头突然摇晃着转向河对岸——被泥石流冲垮的二层小楼只剩钢筋骨架,洪水正啃噬着摇摇欲坠的楼梯。
林夏的声音很轻,却像刀子划开风雨声:
“他在对面挥手。哭喊着救命”
她的视线穿过镜头,仿佛又看见那一幕:浑浊的浪头里,五岁男孩像片枯叶挂在生锈的防盗网上,每次洪峰扑来,那点小小的影子就沉进白沫里,又挣扎着冒出来。
“冲锋舟过不去?”记者问。.5?d/s,c*w¢.?c?o′m?
“河道有漩涡。”她简短解释,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右臂绷带。绷带边缘露出深紫色瘀伤,是洪水里被钢筋撞的。
特写镜头突然对准她的手。
那根本不该是外科医生的手——指甲断裂,指缝嵌满黑泥,虎口处一道新鲜伤口正渗着血珠。只有绷首的手指线条,还残留着握手术刀的凌厉。
“您游过去时害怕吗?”
林夏沉默了几秒。
雨水顺着她干裂的嘴唇流进领口,单薄的防水外套下,脊背线条在发抖。
“怕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被风吹得散碎,“但孩子的哭声……比洪水声大。”
画面切到救援队员偷拍的手机视频:洪流中,林夏抓着漂浮的冰箱门,像片叶子被抛上浪尖。有瞬间她完全消失在黄浊的水里,再冒头时,怀里死死搂着个裹在救生衣里的孩子。
“值得吗?”记者指着她脱臼的右臂,“可能会影响您以后做手术。”
林夏忽然抬眼。
泥污和疲惫也掩不住那眼神里的光,像手术灯刺破血雾。
“总得有人去做。”
这句话落下时,远处传来轰鸣——又一段堤坝塌了,泥浆裹着树干冲进下游村庄。镜头剧烈摇晃。
林夏礼貌的说“不好意思,我得去看我的病人了,这会可能又有人受伤了”
暴雨吞没了她最后的尾音,但摄像机录下了画外音——
她边跑边喊,嘶哑的声音劈开风雨:
“担架!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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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边金三角的雨季闷热潮湿,豪华公寓的落地窗外,暴雨如注。·兰`兰+文*学? *无+错_内\容!
陆深——不,现在应该叫“陈雷”——靠在真皮沙发上,手里捏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。电视里正播放着国际新闻,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,首到画面切换到国内滨江的洪水灾情。
“滨江地区遭遇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灾,目前己造成数万人受灾……”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冰块在杯子里咔咔作响。
镜头扫过被淹没的村庄,断裂的桥梁,以及临时医疗点里拥挤的伤员。突然,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画面——
林夏。
她浑身湿透,冲锋衣上沾满泥浆,右臂挂着简陋的绷带,正在给一个孩子包扎伤口。
陆深的呼吸骤然停滞,酒杯从指间滑落,砸在地毯上,琥珀色的液体洇开一片。
电视里,记者正在采访林夏。
她瘦了很多,脸颊凹陷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,嘴唇因寒冷而微微发白。但她的眼神依然坚定,声音沙哑却清晰:
“总得有人去做。”
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陆深的心脏。
——那是他常说的话。
——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,却让他痛得喘不上气。
镜头拉近,他看清了她手臂上的伤——绷带边缘渗出暗红的血迹,虎口处裂开的伤口被泥水泡得发白。
“她最怕脏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