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偎
周绥再度离京的那日,黑云压城,连绵不绝的雨露像於天倾盆而出。
送粮的队伍早一时刻便走了,周岱尚在装病不宜外出,忧子的薛碧笙硬是撑着纸伞陪着周绥送到了城门之下。
“娘,早些回去吧。”周绥止住脚步,“不用担心,会找到阿绍的。”
“我也担心你。”薛碧笙自知阻不了周岱与周绥的选择,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周绥,替他拂落袖衣上沾染的水珠,“路上多注意些身体,也幸好是夏时,漠北不至於疾风寒雪。”
她话音刚落,砸在纸伞上的雨点似乎又大了些,昏黑的天际划过一道明亮如昼的闪电。
周绥望了眼城外,转头对缘香道:“快些送夫人回去吧。”
薛碧笙眼中满是不舍,但她也只能将周绥送至此。
“夫人,我定会护世子周全的。”晁北尧握紧双手,信誓旦旦地向薛碧笙覆命。
薛碧笙隐隐颔首,周绥向她鞠过一躬后,便旋身往马车的方向走。
李重衡坐在小台子上等他,连雨水将裤脚打湿了都不知晓。见到周绥过来后,他扶着周绥登上了马车。
待周绥坐稳以后,只听见外头传来晁北尧的一声“启程”,车軲辘便缓缓地向城外而动。
“夫人看起来很担忧。”李重衡在替周绥遮好布帘时,眼风瞟过依旧站在守卫处的薛碧笙,“我也会护好你的。”
周绥拉过李重衡的手让他坐下自己身边,本按照李重衡对外的身份,他不应当与周绥同乘的,但周绥还是将他留在了车帐之中。
“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。”周绥听着外头的雨声只觉得心烦,他拿过手帕替李重衡擦了擦身上的湿处,“总觉得心很慌。”
李重衡一楞,许是行路因暴雨泥泞坑洼,周绥颠簸一下,他便伸手将人拉到怀里去。
“不要怕。”李重衡轻轻说道,他在周绥身边寸步不离,自然也多少知道点皇城秘闻。
太后已有反心,京城不日定有场刀光血影的浩劫,只是或早或晚罢了。
虎符自前朝变乱之后,为防兵权生变,便就此一分为二,一块在天子手中,一块在天子值得信任的朝臣手中。
除了天子可号令皇城禁军外,只要虎符拼齐,亦可调兵遣将。
如今虎符一枚在京於太后手中,另一枚在失踪的周绍手中,倒也顺承了前朝提出要将“虎符一分为二防乱臣贼子”之人的意思。太后要想顺利地调兵夺权,也得派人搜寻周绍。
周绥靠在李重衡身上目光浅淡,心中更是忧心周绍的安危。
这一路向北,也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,走了十日有馀便淋了近有七八日的雨,周绥还感慨是出门未查黄历,早知如此,应当更快启程。
山路难行,又恐发汛灾,周绥一路打探周绍的消息,待到他与羽卫快要抵达镐郡,天也好不容易放晴,他们与原先的粮草队伍已脱节大半。
“世子,今夜便在前面的镐郡稍做整顿?”晁北尧掀开车帘一角,知晓李重衡在里头,也没敢乱看,头也没回地问。
半天没传来回话,晁北尧这才又挑起帘幕,里头虽然暗沈沈的,但外头的光照进去,他还是清楚地瞧见了依偎着的两人。
周绥正半躺在正襟危坐的李重衡的腿上阖眸熟睡,那一点从外透进去的光,一打在他的脸颊上时就被李重衡迅速地挡住了。
李重衡对着晁北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又想了想前方所言的“镐郡”,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,示意晁北尧直行便好。
周绍正是在镐郡一带失去踪迹的,恰好此时天色已晚,也不适合再赶路。更何况周绥近日沿着坎坷的路线寻人,早就没了精气神,李重衡就算再抵触镐郡,也想让周绥在客栈先睡个好觉。
“怎么了……”周绥带着含糊的语气喃喃开口,又慢慢睁开眼,一副被马车颠得难受的模样。
周绥在睡梦中隐隐听见有几声细微的动静,再加上马车倏忽抖了一下,尽管李重衡收紧了抱着他的姿势,但他依旧醒了。
李重衡刮了一下周绥脸上被谁出来的微微痕迹,低声说:“快要到镐郡了。”
周绥枕在李重衡的腿上,李重衡还将自己的胳膊肘给了他做垫。
李重衡将他半捞起来:“很难受?”
周绥摇了摇头,要真论难受,貌似被自己当了软枕头的李重衡更难受。
“先去镐郡借宿一宿吧?”周绥仰头望着李重衡,察着他脸上神色,担心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