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,陈冰睁着眼,床上的天花板像一片空无的夜空,无声地压迫着他。
他的呼吸很轻,几乎听不到,唯有胸口微微起伏,证明他还活着。
他不敢闭眼,或者说,他不愿意闭眼。
每当黑暗真正将他吞没,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,就会无声地浮现,将他彻底拖进深渊。
母亲的离去,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。
她走了,但陈冰却没有“好好活着”。
他活得像一只困兽,挣扎着,迷失着,最终深陷泥潭。
而父亲的脸是永远的阴云,冰冷且严苛。
那个总是穿着带皱的白衬衫,拿着报纸训斥他的男人,目光冷淡,没有一丝温情。
前妻的责骂总在耳边回荡,尖锐而刺痛。
她抱着年幼的女儿,怒不可遏地对他吼着,声音中满是控诉和不甘。
女儿临死前的呜咽,更是刺入他的记忆深处。
那双眼睛最终闭上,却在他的记忆里如火烙印一般,永远无法抹去。
记忆如潮水,将他包围,狠狠冲刷着他的每一根神经。
他想挣脱,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在这片漩涡中,无法逃离。
突然,四周的黑暗像被撕裂了一样,一片巨大的幻象出现在他眼前。
巨大的幻像缓缓转动,渐渐笼罩住他。
他看到风暴之间的缝隙中,一道诡异的光闪现,那光如裂缝一般,逐渐扩张,将他整个吞没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攀上他的心头。
他张嘴想喊,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,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将他往深渊里拖。
四周的幻象在他的视野中扭曲、旋转,那些冷漠的星光化作一道道刺目的光影,如利刃般划过他的意识。
突然,一阵刺耳的耳鸣炸裂在脑海中,幻象像被撕裂的幕布,瞬间瓦解成无数碎片。
陈冰猛地睁开眼睛,大口喘息,仿佛刚从水底挣扎出来。
额头上满是冷汗,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床单上。
他愣愣地坐在床上,胸口剧烈起伏,眼神空洞无神。
黑暗的房间里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他急促的呼吸声。
过了许久,他缓缓抬起手,捂住自己的脸,试图平复心中的狂乱。
他低声喃喃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“那到底是梦,还是预兆?”
第二天上午,心理诊疗室内。
陈冰站在办公桌前,目光停留在桌上的一张照片上。
照片中的李菲穿着哈佛的毕业礼袍,站在两位长者中间,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。
照片里的阳光洒在她的肩头,父母的笑容也格外鲜明,整张照片都散发着幸福的温度。
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,眼神都柔和了许多,像是从这份幸福中捕捉到了一种陌生的感受。
就在这时,楼下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,像风一样飘了上来,隐约掺杂着李菲独有的语调。
陈冰放下手里的相框,缓缓走到窗边,目光穿过清晨朦胧的微光。
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车稳稳停在诊疗室门前,副驾驶的车门轻轻打开,李菲从车里走下来。
她身着浅灰色的风衣,衣角随着晨风微微扬起。
长发被风吹散几缕,落在她肩上,光影间,她的笑容恍若晨曦,明亮又遥远。
她转身朝着驾驶座的男人挥了挥手,动作轻柔自然,眉眼间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就在她抬手的瞬间,一抹亮光刺入陈冰的视线。他的目光下意识凝聚,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。
那是一枚戒指,设计极为简洁,并不刻意追求任何装饰,却又难以忽视在阳光下格外刺眼。
陈冰的目光一下子钉在了那枚戒指上,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呼吸。
整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,眼神慢慢黯淡下来,仿佛一块巨石从高处坠入心湖,荡不起一丝涟漪。
他垂下眼帘,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沿上轻轻摩挲,动作缓慢却显得异常用力,像是在抓住什么,又像是想将指尖的感触融进冰冷的窗台。
风透过窗缝钻进来,掀动他的衣角,却吹不散他眼底那层隐隐的灰。
他没有叹息,也没有表情,只是站在那里,任由那片微凉的阳光攀上他的肩膀,又悄然退去。
李菲推开诊疗室的门,脚步顿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