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容感激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程夫人:“强扭的瓜不甜,我之前进宫时碰巧遇见了阿史那王子,他也不甚愿意,既然两厢不情愿,别好好的一桩婚事,反倒闹得两边不安宁,那不是好心办坏事吗?我进宫见圣上,圣上不是会因为一时在气头上,就拿这些事情当儿戏的人。我是小孩儿,有的话阿爷你们不方便说,我可以说。”
“……这倒也有几分道理。”程夫人叹了口气。
“自古贤君不惧谏言,遑论张老太太……一个内宅老太太的胡言乱语呢?”明容挤出一个笑来。
徐照朴捋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,一直不说话,明容知道他得想一想,也不催促,坐到一边去。
等到了侯府门口,徐照朴终于点头:“既如此,我明日一早替你递帖子上去。你大哥跟着大皇子,素来出入圣上跟前,你回去可要找他?”
明容摇摇头:“不必了,明容说的话,自然要有明容的样子。”
徐照朴笑出来,摸了摸她的头。
待光舟和光舻回来,一家人用了晚膳,明容就回别寒居,关上门自己琢磨,也不叫丫鬟们进来打扰,到点了才让人进来服侍就寝。
次日,待早朝时间结束后,宫里来了车驾接明容,明容一袭淡黄大袖衫,告别程夫人上了马车,摇摇晃晃进了宫城。
这次不是去后宫的路,而是内朝延英殿,明容还是第一次见前朝的模样,中正、庄严、琼楼拱峙,一切都默默诉说至上的皇权,她心里有些无端紧张。
跟在领路的内侍身后到了延英殿,门口的人进去通传,没一会儿出来了,让她进去。
明容无声地跨过门槛,走近大殿内,皇帝正坐在桌案后,一手撑在圈椅扶手上,扶着头看奏折。
明容离了一段距离停下,慢慢跪下,行两遍稽首礼,起身而舞片刻,再拜,已成见天子之礼。
这一瞬间,她想起前世看过一则故事,一个学者第一次踏进紫禁城时,跪在了巍峨宫殿下,被人笑话没有骨气。而大梁的文武百官,公卿庶民,在这宫墙下跪了一遍又一遍。
“臣女昭阳,叩见圣人。”
皇帝抬眼,越过奏折看过去,地上跪了一团淡黄色的小女孩,像个小鸭子。
“起来吧,平日怎么没见你这么多礼数。”
明容敛裙起身,叉手站在原地,微微笑道:“从前见圣上时,明容还不是昭阳县主呢。明容惶恐,受封后都不曾当面拜谢过圣上。”
“不是不登三宝殿,你今日这煞有介事的样子,可是来做谁的说客?”皇帝一语道破。
明容也不惊讶,笑了笑,行了个礼。
“圣上火眼金睛,什么都瞒不过您。”
皇帝“哼”了一声,笑笑不去看她,低头继续批阅奏折。
“明容今日来,是为了阿史那王子和赵国公府小姐的婚事来,请圣上收回。”
明容说完,跪地行礼。
“朕可没下旨,明容不要胡说。”皇帝听起来有些脾气。
“皇表叔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,别和张家老太太一般见识,横竖,这京里的百姓还不曾知道,还有余地的。”明容立起上半身,赔笑道。
皇帝把奏折往桌上一扔,两眼一瞪,对着明容重重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:“余地?那老妇如此目无天子,朕的脸面都快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了!何来的余地!”
明容依旧笑眯眯的,虽被吓了一跳,却忍住没表现出来,缓缓道:“皇表叔的脸面重要,子民面前,天子的脸面不重要。”
皇帝被她一语噎住,倒吸一口气,眼睛还瞪着,过了会儿觉得有些酸,放松下来,人靠向椅背。
“明容有何高见?”
皇帝还是有些没好气。
“皇表叔与皇婶婶伉俪情深,日月可鉴,明容的阿爷和阿娘,当年也成了一段京中佳话,明容看在眼里,自小就知道,何为有情人成眷属,何为只羡鸳鸯不羡仙。”
“你真知道?”皇帝眉毛一挑,满眼揶揄。
明容不去管他,自顾自继续道。
“姻缘二字,原为上承天意,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可最要紧的还是两情相悦。如今张家姐姐不愿意……皇表叔莫怪罪,阿史那王子听闻后,自也不愿强求。后世人从来歌颂和亲女子的大义,可翻开史书,这春秋之下,也是鲜活的女儿,有爷娘生养,有喜怒哀乐。如今大梁强盛,与峪伦部又为君臣父子多年,哪里就非要结个两姓之好不可呢?若是怀玉姐姐适龄,又有了